无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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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羊】野生蔷薇 (十九)

具有攻击性的向导并不常见,但对于解空青这种常年与向导打交道的人而言也还远称不上罕见,纵然如此,他也从未见过如这女人般……不同凡响的向导。上一个能如此轻易地击败他的向导,还是他的老师——而在他成年之后,就算是老师也再做不到了,能与他比肩者尚且寥寥无几,遑论胜于他。

脑中剧烈的疼痛令他眼前一阵阵的发黑,但解空青没有后退,他固执地挣扎着往前迈了一步——这几乎花去了他所有的力量,眩晕感让他连站稳都有些困难。

慢解空青一步的叶瑾脚步一顿,神情蓦得变得有些怪异,而后他竟规矩地磬折拱揖,道:“观妙先生,许久不见。”

解空青蓦然一窒。

这位观妙先生弧度僵硬的嘴角没有因他恭敬的态度而有丝毫软化,甚至侧身避过他这一礼,态度僵硬得很棒槌:“我来接杨萩。”既不理会一旁瞪红了眼的解空青,也不回应叶瑾的寒暄,她直截了当得好似不明白何为委婉。

能叫叶少爷用这种堪称恭敬的态度对待的可没有几个人,观妙不领情也就罢了,叶瑾竟也出人意料的没有恼怒,甚至对此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干脆地应道:“我送您去机场。”

话已至此,观妙仍旧不肯顺着台阶下来:“不必。”她的态度如此直白,叶瑾脸色略有些难看,却到底没有说什么——这对叶少爷来说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憋屈了,若是往常解空青定会狠狠嘲笑他,但此刻实在没有余裕去关心这些事情。

观妙——这个名字对解空青而言并不陌生,可以说是久仰大名却缘悭一面。

纯阳观自立派起便分为六脉,历经千余年传承至今仍旧保留着最初的派别,观妙年纪并不大,据解空青所知她年龄与杨萩相差不多,但与杨萩这叶瑾随手就能打包带走的小道士不同,她是纯阳六脉之中静虚一脉主事人,真要排资论辈算起来至少比杨萩大一辈。

这女人是真正在纯阳观中有一席之地的,解空青万料不到她竟然会亲自来接杨萩,偏偏还来得这般快,不给他们一点反应的时间。

“你……不可以走,杨萩……”大脑中一片空白,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说些什么,那些话语就擅自飘出喉咙,“你的病……”

“不劳你挂心。”那护犊子的观妙先生打断了他的话,漠然道:“杨萩的病,我纯阳观自有办法。”

嗡嗡杂音在耳边回响,解空青调整不过来的呼吸越来越急促,额角与手背皆爆出青筋,这让他看起来几乎有些狰狞了。

“我是唯一一个……能救他的人。”每一个字都用力得像是要咬碎牙齿,“杨萩,不能走……”拳头攥得太紧,修整圆润的指甲刺进肉里,黏稠的液体顷刻间便染红了掌心。

始终没有正眼看过他的观妙终于纡尊降贵地睨他一眼,她眉头绞紧,双眼微眯,杨萩察觉到不对劲,瞧她一眼,正欲开口,却被观妙抬手制止:“我一直在想,你为什么如此笃定。”杨萩的病情她非常清楚,之后喻承泽安排他与解空青这剂解药见面的事情在上飞机前与喻承泽的通话中她也获悉了。

而这整件事情里最令她感到诧异的,便是那份共鸣率分析结果:解空青是和杨萩共鸣率最高的向导,同时也是唯一一个共鸣率达到深度链接标准的向导。

这世上绝不会有什么天命注定的非谁不可,若真是这样,那哨兵未免也太可怜了。可杨萩的体质偏偏就是如此,他和绝大部分向导的共鸣率连及格线都达不到,正因如此他才会患上神游症陷入生死抉择的境地。

但为什么解空青可以?他特殊在哪里?

一直以来,杨萩的体检报告都很正常,他没有任何不良嗜好,肉体和精神都相当健康,观妙曾经以为是薛云苓的死导致他对哨兵与向导之间的链接心怀恐惧,但在她翻查杨萩的体检报告时却发现了一些异样。

“杨萩二十三岁那年的精神检查,在体检报告上签字人是裴诏,你的老师,”她说,“但那天裴诏并不在万花,为杨萩做检查的人其实是你,我说得对么?”

众人俱是一怔,叶瑾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他是最清楚观妙话中深意之人,因为李阳朔的症状和杨萩有一定程度的相似,他们都无法正常与向导结合,只是李阳朔虽然症状更明显,却不像杨萩那么容易受到精神残渣的影响,又有解空青定时做清理,才没有患上神游症。

但在此之前叶瑾一直以为李阳朔之所以会如此是因为他在觉醒之初大脑受到过损伤才导致结合障碍,但……如果这并不是什么偶然的意外,而其实是人祸呢?

他面色铁青地上前两步,一把揪住解空青的衣襟:“你对阳朔做了什么?”

耳畔噪音越发吵闹,解空青几乎要听不清叶瑾在说什么了,他的脸白得像纸,没有丝毫血色,被叶瑾这样粗暴地拽着,他仍旧执拗地别过头,想去看杨萩究竟是什么表情,但杨萩被观妙挡在身后,他什么也没看着,就被叶瑾扳回了脸:“回答我!”

他缓缓地吐出一口夹着血味的气:“如果我说我没有……你会相信吗?”

也不知是说与谁听。

 

那是解空青进部队之前的事情。他虽然同老师提交了申请,但裴诏并没有立即同意,那申请书在他的办公室里压了很有一段时间,解空青也就在机构里无所事事了很有一段时间。

那段时间里解空青在想些什么呢?他整日坐着发呆,看着那些个不能更熟悉的冰冷仪器,一闭上眼,脑子里全是薛云苓手把手教他操作它们的样子……他被送来这里时实在太年幼了,像只羽毛不丰的雏鸟,下意识依恋着对他好的人:裴老师,还有薛云苓。

他曾经问薛云苓:“我为什么不能做你的向导呢?”

薛云苓总会笑呵呵地蒙混过去,无非是什么“你还太小”、“你不明白”之类的车轱辘话,解空青听得多了,明白他真的不肯接受,后来便不再拿这问题为难他。

“解师兄!”休息室的门蓦地开了,师弟站在门外冲他招手,“裴老师的电话打不通,你能联系上他吗?”

解空青这才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将视线移向这位大了他足有六七岁的师弟:“老师有点事情,晚上才会回来,怎么了?”

“纯阳观那边预约的体检,林老师临时有事来不了,严老师让我来问问。”

那体检是专门针对哨兵精神状况的检查,需要由有经验的向导和哨兵们一对一交流,通常是由几位老师负责,但今天裴、林两位老师不在,缺一位向导,这体检流程长,其余老师们又腾不出手来多检一个,只得看看能不能临时把裴诏找回来。

解空青略一思索,说:“我来吧。”

听他这么说,师弟一愣:“这……”他今年新考进来,对解空青的了解止于机构里的各种传闻,虽然嘴上叫解空青一声师兄,但心里还把他当个小孩看待。

解空青并不多辩解,只让他去征询其他老师的意见,他只得去了,过一会儿神情别扭地带着老师们的同意回来,顺带将哨兵的资料一并捎给了他。

打发走师弟,解空青坐在诊室里略略翻看一下资料,读了两行,神情一变。

纯阳观……杨萩。

这个人他听说过,是薛云苓调去纯阳观之后的搭档,薛云苓曾经跟他讲过一些与此人有关的事情。再往后翻,看到杨萩在薛云苓去世后对向导产生了抵触心理,他的神情便越发精彩了——人若是对谁抱有好感,便会觉得世间所有人都在觊觎他眼中的宝物,更何况是这么个成日待在薛云苓身边的人。

未等他再细看,诊室的门被人敲响,解空青于是将资料放到一旁,略微平复一下心情。

“请进。”

方才在资料上看过的脸出现在眼前,他和解空青想象中的道士稍有些不同,杨萩并没有穿着藏蓝色的道袍,也没有留长发束发髻,更没有背一把老旧的桃木剑。他看上去和街上随处可见的大学生没有任何区别,朴素得毫无特色。

十六岁的解空青身形纤细面容姣好,与他来得过早的觉醒不同,他变声期迟迟不来,至今还是雌雄莫辩的尖细嗓音,再加上他那时候便留着长发,乍一看像是个略有些清瘦的年轻女医生,杨萩也没觉得有哪里不对。

他应当察觉的,对哨兵而言男女的区别并不止在于外表,如此近的距离,他本应轻松地辨别出这是个年轻的孩子,但他那时候深陷在噩梦之中,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出奇的差,因此出门前特意让杨筠替他暂时调整了五感……这反而将他推向了解空青。

也许真的是天意。

二十三岁的杨萩放心地敞开了他的精神,向身为医生的解空青,没有一丝防备,没有任何遮掩,他也许在一开始的确有些犹豫,但久违的、来自向导的精神力像温水般将他浸泡其中,他沉浸在那宛如母亲怀抱的暖意里,缓缓地沉入水底。

淤泥吞食他的肢体,淹没他的口鼻,而他还将那当作美梦——

——直至溺死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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